食物考古太史五蛇羹落戶香港

太史第歷任總廚中,盧端算是首代,末代李才入職時正值江家最鼎盛的時刻,江太史更受聘於英美煙草公司擔任為華向南區總經理,與本地的南洋煙草公司競爭市場,對手主政者竟然是自己好友,當年合作為殮葬黃花崗七十二烈士遺骸的革命黨報人潘達微,(為了此事,孫中山和宋慶齡曾親身登門向太史公致謝)二人各為其主,分別為自己代理的品牌推廣之外,還不斷抹黑對方,鬥得天昏地暗,因為市場實在太大,煙草公司願意投入大量資金,江孔殷到達人生高峰,真是日進斗金,太史第的繁華一時無兩。

為了保證太史第美食的品質和對「鮮」這個字的追求,他在番禺蘿崗洞向政府租了千餘畝農地開闢了「江蘭齋農場」,種植蔬果自用,還廣栽荔枝,養蜂造蜜,家中妻妾之中不少茹素唸佛,於是四時鮮蔬佳果每天不斷從農場運到同德街府上。據太史公孫女江獻珠憶述,她最難忘的是去農場吃「露水荔枝」,祖父認為只有經過整個晚上的降溫,透心清涼的糯米糍方能顯出其香、甜、鮮、脆的最佳狀態。但據老鴨所知,最好的糯米糍應產於花縣(今廣州花都區)畢村,而羅崗洞(我的家鄉)則以桂味為正宗。

中日戰爭爆發,全國百業蕭條,曾經「流水是車龍是馬」的太史第,變得「門前冷落鞍馬稀」,日軍空轟廣州,江孔殷已年逾古稀,遂衍散家僕,帶同眷屬數十人逃難香港,蝸居於一層唐樓內,家道沒落,曾經膾炙人口的太史大菜已經不復在家中桌上出現,除了每月附庸的詩鐘會聚餐用料較好之外,平時吃的非常簡儉。

李才雖然也來了香港,但為了生計,各有各的生活,太史依靠賣字以維持浩繁的食指,那時候,有閒錢買字的人也不會多,縱然生活捉襟見肘,但他仍拒絕偽枉政權的招攬,回粵出任廣東維持會長,而且不少家人都參加了抗日戰爭,不幸中也有喜事,太史因為五行欠水而戒除了鴉片煙癮,亦開始吃長齋。

後來香港淪陷,李才做了日本總督磯谷廉介的廚師,磯谷本身和江孔殷在廣州時也有點交情,不時派遣李才拿幾包白米去接濟江家,未至於全家餓死。戰後回廣州,府邸經過戰亂後早已面目全非,難復當年舊觀,家族子孫亦各散東西,部分更飄零海外,1949年解放後兩年,他失足入院而成癱瘓,是年廣州土改,南海農民追捕「逃亡地主」,至醫院強行以籮筐抬返故鄉批鬥,江閉目不語,41日後去世,有說他絕食而死,但以他88歲高齡,牙齒盡落,當然吃不下獄中粗糧,也有可能是餓死的,臨終時只留下幾句:「今日你是我非,明日你非我是;是是非非,他日方知。」

他的末代總廚李才留在香港,戰後一度在塘西「居可俱樂部」工作,出品太史食饌,上世紀60年代,他在恒生銀行創辦人之一的何添推薦下,擔任了「恒生博愛堂」(銀行裏的高級宴客廳)為飲食顧問,就此,太史五蛇羹便成了博愛堂的名物。

 

老鴨